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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母撩人第25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为了潘凤的儿子,次辅大人的长孙。”连翘将绣绷垂在裙上,僝僽轻述,“潘凤的儿子在国子监授荫监入学,却从不入监读书,不过是想在国子监内混个授官名额。国子监内,有些这样的公子,仗着父亲在朝为官,偷这个空子,带着银钱贿赂国子监的监考官,便可免走科举之路即能做官。父亲觉得叫这些不学无术的人做了官,有乱朝政,便以潘凤之子为例谏言祭酒大人,那大人扭头就告诉了潘凤。”

  为此,潘凤寻了个由头,说这位薛掌馔贪墨朝廷拨给国子监师生用度的银子,便被刑部判了个抄家流放。

  奚桓丢下书,倚在椅背上,双手交叠着,拇指打着转,“那大理寺怎么说?”

  “大理寺与都察院都对刑部的判决无异议,父亲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,各处伸冤无路,如今被流放到宁夏,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回京了。”

  “潘凤……”奚桓沉吟片刻,横眼问她:“潘凤的儿子叫什么?”

  “叫潘兴。”连翘见他呷了口茶,等了一会儿,不见他说话,便搁下绣绷过来添茶,“爷怎么不到国子监读书?”

  奚桓抬眉,倏地笑一笑,“你父亲不都说了,去国子监的荫监不过是仰仗着家中权势讨个官做,无才无德,即便做了官,也不过是个草包。父亲不许我去,我也不愿意去,要做官,就科举出身,堂堂正正地做。”

  “那爷现下师从哪位名仕?”

  “翰林院编修,前两年的榜眼昌其冲。”奚桓想想,又笑,“还有我姑妈。”

  这一笑,便歪出颗虎牙,连翘正瞧得心跳难止,又见他忽地敛了笑意,“我险些忘了件事儿,过些时是松琴的生辰,外祖母昨儿才使人来请。你替我跑一趟,去告诉姑妈,就说不必准备什么礼,外祖母有些念叨她,借机请她与姑奶奶过去一叙。你认得路吧?”

  连翘为他有事使唤自己而高兴,忙不迭点头,“跟着姑妈来时,我记下了的。”

  日晚斜,连翘去时,莲花颠里正吃过晚饭。花绸拉着她问了几句,又给了几条绢子,仍旧使她回去,与韫倩在房里翻箱倒柜找给路松琴的礼。

  罗帏几重深深帐,花绸在床上铺开一匹龟背纹苏罗料子,预备着送与路松琴,另备了十方手帕、一双芙蓉锦绣鞋。

  韫倩扎着脑袋瞧一眼后,端起脑袋,晴光从她的珍珠坠珥滑落进眼,“方才那个丫头,就是给桓儿采来的通房丫头?”

  “可不是?你瞧着好不好?”

  “好,大方端庄,像是读过书?”

  “自然读过了,”花绸折点东西,交与椿娘拿到正房里给奚缎云一同收着,“人家原先是正经官家小姐,虽是小官,家教却好。”

  韫倩笑一笑,两个人脱了鞋钻进帐中,“你是把我的话放到心里去了,这才是正经,给他安排妥帖了,省得他成日想那些有的没的。他虽不是你的正经侄儿,可谁不当你是他姑妈?就连他这样大了要男女避嫌,满府里,谁叫你们避嫌了?可见人们皆不往这里想。倘或以后出了什么失体面的事,你且瞧瞧那些人,唾沫星子还不把你们都淹死了?”

  “我知道,这才格外上心采个好丫头给他。”

  花绸盘坐帐中,似有受教地歪着脑袋点点,两个指端在裙上拈下来一根细长的线,仿佛拈起一些不为人知的细细绵长的心绪,轻轻扔到了一边。

  韫倩放下心,笑说起另一桩事情,“我定亲了。”

  “什么时候的事儿?”花绸蓦地瞪大眼,“谁家?”

  “就年节前,我爹与太太商议下的,是太仆寺的一个主簿,叫卢正元,这些时就过礼,夏天接我过门。”

  花绸撑着手肘,眉黛如蹙起一汪愁雾,“怎么这么急?这卢正元,我怎么没听见过?人品如何?”

  天色如绮,铺在褥子在一块,韫倩在这块难得的阳光里抱起膝,下颌蹲在膝上淡淡笑,“你自然没听过,前年他还有位夫人在呢。不过前年底就死了,他说到我家来,许了我爹十亩地,五千两银子,娶我过去做填房。”

  “填房?”花绸惊诧后只余茫然。

  “可不?咱们俩的命,没曾想倒是一样的。”韫倩笑颜依旧,像朵未开已败的粉蔷薇,“这卢正元今年整好四十七岁,比你那单煜晗还大个十好几岁。什么模样我没见过,据太太讲,是英明神武气势如虹,也不知是真是假,等过了门就晓得了。”

  花绸听她语气平常,一把拽住她,“你答应了?”

  “这还由得我答不答应啊?你说得对绸袄,是我太傻了,以为使计打发了个卫嘉,就能另寻个好的出路。哪知该是我命苦,去了卫嘉,又来个卢正元。嗨,我也想明白了,不嫁,就只能拿根绳子吊死在家里。可我死了,我爹也没功夫伤心,太太更不会难过,何必便宜别人?好死不如赖活着,嫁过去,也不见得一定会死。”

  花绸心跟着凉了半截,僝僽不语。

  韫倩反倒把她摇一摇,“这有什么的,你也是做填房,我也是做填房,你嫁侯门,我嫁的也是个富官儿,你有什么好可怜我的?你要是心疼我,从这时候起,你给我绣一件四折屏风做嫁妆。”

  见她点头,韫倩叹息着撞一撞她的肩,“再告诉你一件事儿,我家姑妈快不好了,不知还能撑几天。”

  “怎么病成这样子?”

  “她自己结郁难消,成日把下人和太太的酸话听进心里去,吃药也吃不好。”

  花绸说不上什么滋味儿,举目望向窗外,像风吹落如火如荼的金凤花,她轻轻的叹息,也将乌金从天上吹倒下来。

  倏然间,灯檠对着月,湑湑的冷光流进轩窗,掀动宝幄,半露出一张风华渐散,病躯残颜的脸。

  世事巨变抽尽了范宝珠身体里的傲慢与从容,起码鬔发缭乱灯瘦病愁的那副身子,实在算不上体面。

  但当月琴端药过来时,她还是如常地要强,“我不吃,成日一碗一碗的药端给我,也不见有一点好,给我吃的都是什么药?!”

  长达半年郁郁不得志的时光里,月琴业已习惯了她的狐疑多思。这厢将药搁在床头的小几上,将其搀起来靠在床头,复端起药吹一吹,“药是好药,我亲自看着大夫写下的方,使人到外头抓的,又亲自盯着丫头煎了端来,不会有什么岔子。”

  不想范宝珠一挥袖,将药碗打翻,撒了些在床沿上,湿漉漉的,碗滚在床下,咕噜噜打了几个转。

  她听见,抖着肩笑了,“你不知道,庄萃袅憋着想害死我呢,将我的药都偷偷换过了。”

  月琴正握着绢子擦床沿,闻言无奈地垂下手臂,“大太太害您做什么?好端端的。”

  “哪里是好端端的?”范宝珠神神叨叨地调目而来,半倾着身子,像个蓬头垢面的鬼,“自我回家来,吃家里住家里,却帮不上家里什么,她都快要恨死我的。病了这样久,又使着家里的银子请大夫抓药,她心疼得很,巴不得我早死呢。”

  “她就是巴不得您死,也不敢暗里害您呀。”

  “她敢的。”范宝珠倚回去,一连咳了好几嗓子,颠得一副弱骨险些坐不住,滑到床上去,两眼凄凄地仰上来,“月琴,你到奚府去,找甯哥,告诉他我病了。”

  月琴垂下眼,带着些定局后的淡然,“说了也没用,他不会接您回去的。”

  “那你就告诉他,我、”说着又吭哧吭哧咳起来,抖得整个床架子嘎吱嘎吱响,“你就说,我要死了。”

  见月琴久不挪动,她由红粉香帐中艰难地撑起来,往她背上一推,“你快去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