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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母撩人第53节(1 / 2)





  他也学着吐舌,“要死要死,是我坏她的名声还是你坏她名声?”

  花绸又羞又愧,别过脸不吱声,他笑了,环着她的腰摇一摇,“是我错了,万望海涵。”

  摇得花绸噗嗤一笑,转来掐他的脸,“快去吧,倘或迟了,上司纵然不好说你什么,心里也要计较你仗着父亲的威势,一不把翰林院放在眼里,二不守规矩,当你是那起纨绔子弟,要瞧不起你的。”

  奚桓站起来濯缨弹冠,架着一侧眉,“要不是你歪缠着我,我早就走了。”

  怄得花绸要抬手打他,不料他身影一闪,闪出门去,又拉开槛窗,对花绸摇首嗟叹,做出个悲家怆国的脸色,“唉,红颜误国啊……”

  花绸气顿,四下里寻个什么要丢他,一抬眼,人早没了影,她自己站在榻前,恼转为笑,瞳孔流光,像风里湖水,从眼到心,荡起涟漪,彻彻底底鲜活起来。

  午晌走到薛家去,那边接了拜匣,老早就太太姑娘丫鬟婆子迎在门上,穿得花红柳绿,映着流金铄石,好不鲜亮。

  花绸马车上下来,拿一把妃色的芭蕉纨扇盖在额顶,使椿娘抱着几匹缎子,又有采薇抱着个髤红的匣子,里头装着是周乾备下的一些手帕汗巾之列。

  那采薇老远一见连翘,忙迎上去挽她,“哎唷,好些日子不见你,你愈发长得要人命了,这个样子站在门前,只怕要把路人的眼都罩进去!”

  见她还是这火辣辣的脾性不改,连翘不由捂着嘴笑,把她的手臂甩开,“姐姐先这里站着,我去向姑妈行个礼。”

  便与薛太太捉裙迎上去同花绸见了礼,又走回来。

  那薛太太与花绸挽着打头里进门,一路喋喋不住,“听说您病了挪回家去将养了?我老早就要带着姑娘去探望的,又怕去了反给府里头添麻烦,因此没曾去,派去的婆子回来说见好,我们阖家心里这才算放下来。昨儿接了您的贴,不敢怠慢,设了席面,请您简亵。”

  花绸客气地笑,“太太过于讲理,我在家就听见丫头说太太打发好些人来探问我的病,心里十分感激,如今身子好了,便紧赶着来谢。”

  未几走到一间小厅上,见椅间案上摆了好些瓜果点心,甫进门,薛太太又吩咐丫头在此间摆饭,与花绸上首坐下,连请花绸用茶吃点心。

  吃过一番,寒暄一阵,薛太太见花绸有些欲言又止的情状,便对连翘吩咐,“采薇虽是丫头,可从前照顾你不少,如今倒不该有上下之分。你领着她在各出逛逛,一会子开席,使丫头叫你们来。”

  连翘便带着采薇出去逛,人没了影,花绸才与薛太太同薛家各位姨娘说起:“太太上回托我的事情,刚有了些眉目。巧就巧在,我家桓儿外头有一位半师半友的相交,叫周乾的,太太可记得?”

  如何不记得?这薛家上回设宴谢恩,就将那周乾请到了外头上席。席散后薛老爷说起这位周乾赞不绝口,又是才学过人,胸襟坦荡,德貌兼优,富庶之家,对其很有些意思,可又想他薛家不过在国子监做不入流的小官,女儿有些坏了名声,因此不曾提起。

  眼前听花绸如此问,薛太太揣摩出些意思,十分欢喜地点头,“记得记得,要说我们家能平反,还倒多亏了他。老爷上回见过,与我赞他良多,说了他一篇的好话。听说他殿试夺魁,点了状元,如今又点到了户部贵兄门下当差,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英才!”

  花绸暗听这意思,是有九分准了,便与众人乐道:“就是这位周先生,他是福建人,家中是商贾名流,在福建是数一数二的富户。太太姨娘们说可巧啊?上回从这门出去,他就请桓儿来托我上府上说和,有意想讨了连翘去做奶奶,不知太太意下如何?”

  故作沉思一回,薛太太方点头,“我看也使得,我虽不大知道,但老爷说好,花姑妈也说好,自然也不差。倒不图他的家财功名,只是他不计较我们姑娘的名声,愿意来求,可见真心。也罢了,随姑妈应承吧!”

  “太太既这样讲,那我就好回话了,只是他此刻人往登封办差,想必过些日子回来,届时我与他说了,再叫他请人伐柯,将他的生辰八字封了送到府里来。”

  说定了,花绸又使椿娘将周乾备的礼呈上来,都是些时兴的汗巾帕子,是一个意思。众人瞧了,十分高兴,又接连赞他有礼。

  恰值玳筵齐备,摆满琳琅,薛太太使人请回连翘采薇,各自入席。连翘在外头已听采薇说了此事,想起周乾,不觉红上春面,羞添妩媚,不大言语。

  花绸见此貌,心知她愿意,便圆满功德,安心与众人听戏吃酒。厅上好一阵胡笳萧管咿咿呀呀,渐渐唱得云翳拢了遥山,像要下雨的样子。

  天际云起,大风狂卷,下晌晴光遮没,阴沉沉的天色里,飞花撒叶。不过一刻,风愈发大,气势汹汹拍得门窗乱打,倏地“吧嗒”一声,将多宝阁上一只梅瓶摇跌下来,吓得人一跳。

  花绸赶上雨前归家,乱跑进屋里,回头一看,天暗如夜,花摇枝飐,雷生怒吼,闪电狂作。她自幼有些怕雷雨,大了好些,却难得见这样的狂暴天气,未免把心惴惴地提起来,那雷劈一下,心就咯噔跳一下,不多时,暴雨如鼓,噼里啪啦砸下来,像是还夹着雹子,敲得人好不心惊。

  天色蓝得发黑,屋里点上灯,奚缎云来瞧过一眼,花绸佯装无事,仍使她回去歇息,又使椿娘自家回屋睡觉。自己缩在榻上,想看雨,又怕打雷闪电,捂着个耳朵隔着绮窗躲着躲着地往外瞧。

  陡地一个雹子打在槛窗上,十几根蜡烛齐刷刷被风吹灭,昏天暗地,毛骨悚然,齐着“吱呀”一声,霹雳一闪,恍惚见门后有个人影一晃,花绸大惊失色,紧闭着眼呼着往榻角缩。

  “是我,”奚桓忙走到榻上抓她的手腕,“是我啊。”

  花绸捂着耳朵,睁开一只眼要瞧不敢瞧,黑漆漆里像是奚桓的影,便喘出一口长气,心慌渐渐平息,却提起怒气来,“你吓死我了!怎么悄无声息地就进来?!”

  见她受惊的兔子一般,奚桓心里又软又好笑,展开手臂一把搂她在怀里,“雨声太大,又是雷鸣火闪的,你自然难听见我的动静,我不是有意要吓唬你的。”

  花绸不好再怪,推他的胸膛,“你去吧蜡烛点上,黑漆漆的,有点怕人。”

  忽然电光一闪,花绸打了个激灵,奚桓顽劣地笑倒在榻上,“你自小不怕鬼神,怎么会怕打雷?”

  她蹬他腰眼一下,“快去呀!”

  奚桓见她果真有些动气了,不敢再笑,忙不迭去点灯,找来灯罩一一罩上,回首见花绸扒在窗台往外望,他也过来,坐在后头搂着她。

  绿纱外隐约昏雾暗烟,大雨如瀑,远山闪电似游龙飞蛇,凉风渗骨,人间恰如泼墨,满纸惨淡淋漓。

  花绸趴在窗台,屋顶上狂雨敲瓦,乱糟糟似潮涌决堤,伴着她如泣如诉的叹息,“我小时候,县上有条大河,一到春夏总是发水。我爹有心想修缮那条堤坝,可惜朝廷拨下来的工款一层剥一层,到县上所剩无几。我爹便四处求那些乡绅大户,总算凑集到一笔善款,请示了府台,要修堤。”

  湑湑的烛光拥着奚桓的背影,而奚桓宽阔的背影似一片广袤的土地,包围着花绸。他不知这些与她怕雷有什么干系,但她说什么,他都爱听。他歪着脸在她耳边催促,“然后呢?”

  “然后,”花绸歪下脑袋,枕窗台,抬眼望着隐约的雨,像是一连下了许多年,“银子在我爹手上,又不是官中的钱,府台也不好说什么,可他们想在里头捞点好处,便想了个法子,给我爹荐了一队修堤的人,再勾结那些人,以次充好,暗中扒了不少银子。后来堤修好了,可清明发汛,那堤根本不堪一击,掩了许多农户良田。往后又是连着半个月的暴雨,水势愈发大,我爹连着半个月在河上叫人抢修。有一天也像这么大的雨,雷鸣电闪,我与娘去河道给爹送饭,他一口没吃上,就倒在雨里,往后拖拖拉拉就没起得来。”

  “爹做了个穷官儿,一辈子没攒下几个钱,为了给他请大夫拣药,家里的积蓄都花了个干净。我娘只好腆着脸四处借银子,可我家都是些穷亲戚,借不了几个钱,借到府台大人家里,那府台正怕上头追责,巴不得我爹死,好把什么罪名都往个死人身上推,哪里肯借。就这么央及拖拉,拖了两个月,我爹就没了。”

  说到此节,她扭着脸,对奚桓笑一笑,“从那时候起,我就有点怕了打雷下雨的,总想起我爹倒在雨里的情形,穿着补服,浑身没一处干地方,湿漉漉的,又落魄又撂倒,真不像个当官的。”

  奚桓收紧她的腰,歪着脑袋在她脸上轻吻,“我知道你的意思,你要我做个像姑爷爷一样以民为重的官,你放心,我绝不会辜负你。”

  “哟,你还听出别的意思来了?”

  “姑妈这点意思我都揣摩不出来,怎么有脸说与您心有灵犀?”奚桓挑挑眉,又紧紧搂着她,“还怕不怕?”

  花绸趴回窗台,似喜似悲的笑颜中,雷电渐止,暴雨渐歇了。

  云翳散开,已是凄凄黄昏,屋檐上淙淙不绝地滴着水,庭轩凋零,绿窗僝僽,蜡烛烧去一半。

  奚甯进屋时,见奚缎云正在灯下蘸泪,愁在眉端,千般苦攒。他知道她的心事,也不去提起,放下帘子踱步进来,“我有些肚饿,不知可有饭吃没有?”

  一见他,奚缎云忙左右脸搽一搽,起身迎来摸他的袖口,“怎么有些润润的?你雨里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