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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娥有梦兆纤黄(下)(1 / 2)





  芳笙稍稍放心后,先对梅绛雪道:“多谢梅姑娘方才回护内子。”一声口哨后,白鸽落在了肩头,她笑道:“你的小鸽子比你乖巧多了,倒真舍不得还了。”

  将之收好后,梅绛雪更为警惕,她深知罗芳笙一向先礼后兵,又只会为师父动气,今日之事,只怕难以善了了,因心中有惑,便在罗芳笙脸上,暗暗打量了起来。

  今日芳笙一头青丝簪以碧篁,系着素馨抹额,浅樱桃色衣衫上,有残雪照水的几点白梅,腰挽迎春缃罗,坠着如意圆环,但脸上苍白病态,掩盖了女子柔媚之气。在火山口得其相救时,梅绛雪已然生疑,苦于一直无法求证,但心底到底生了一股抵触,因而见到小凤时,她才不自觉冷淡起来。

  芳笙目光落到了方兆南身上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原来方兆南的头发,又和她上次削去时那样,“阴阳割昏晓”了,她当即想到:“定是在火山口时,小琼枝看不惯他对玄霜所为,以怪药整治了他。”又对小凤柔声道:“凰儿,这么滑稽,你是怎样忍住的?”

  见小凤唇角微扬,却装作假寐不理自己,她心中一笑,却看也不看余罂花,先瞥向了鬼面人。

  此人大穴曾被芳笙封住,不得再动用内功,他几次三番都冲不开穴道,便将内力逼向了双腿,如此循环往复下,轻功倒一日千里。如今他只对灰袍人亦步亦趋,丝毫不关心眼下形势,不住问道:“你快告诉我,我到底是谁!”

  那灰袍先生,将轮椅停在一座菩萨像下,旁有一株半荣半枯的白梅,他便置身于荣枯之间,背对众人,亦全然不理旁人之事,只顾削着手中一樽木偶。

  余罂花却咕哝了一句:“这个万天成又犯病了,真是阴魂不散!”

  芳笙耳力卓绝,却假作不明,问小凤道:“万天成又是谁呢?”

  见她大有刨根问底之意,含混不过,小凤理直气壮回道:“他对我曾有觊觎之行,偷窥之举。”心想:她当时孤立无援,只好利用万天成逃出哀牢山,虽然做了些小小牺牲,但与自身性命和母亲遗愿相比,也是值得的,若非其后万天成阻挡了她的大业,她也就不会痛下杀手了。若依阿萝凡事为自己之心,定会觉得自己应该如此,她心里许还会有一番自责,当时未能在身边护着自己,可若依阿萝之为人处事,自己所为倒确有一丝不太光彩,若她那些兄弟知道了夫人这些事,她以后还如何立威……反正有阿萝在身旁,自己以后也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事,也无须做这样的事。于是小凤又心里默念道:“阿萝,你就让这事过去好了,谁年轻时,没做过几件糊涂事呢!”

  鬼面人听余罂花说了什么,忽然双目如利剑,瞪向这边,上前大喝道:“聂小凤,你是不是也认得我!”转瞬之间,却捂住双目,吼声震天,半跪在了地上。

  芳笙眸中射出了两道冷电:“你的眼睛没事,只不过十天半月难以视物罢了,谁叫你看了不该看的,喊了不该喊的,不过瞧在你师父的面子上,就饶你这张嘴一次,我能治好你脸上烧伤,若想好了,以后记得堂堂正正上冥岳求医,可若你以后再敢纠缠我夫人,我就把你变的比现在更丑!”

  在万天成一事上,小凤有过河拆桥之嫌,芳笙自是知晓,这才愿意出手救治,她心道:当初好歹是这个万天成救了她的凰儿,自己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。虽说这个万天成不知其后如何,她既肯与人方便,自是不惧他人,将来不肯与己方便了。

  灰袍先生手里竹刀不停,却不住在心中摇头:这人言谈举止倒斯文有礼,可出手狠辣,一点也不亚于小凤,本以为有人能引导小凤归正,如今看来,这两人并非良缘……他沉思间,那万天成有如鬼魅般返回,却只呆呆立在他一旁,垂头不语。

  梅绛雪担心他有偷袭之举,又恐罗芳笙耍了什么阴招,连忙上前道:“爹,小心!”

  芳笙心中嘲道:爹爹认的倒快!她越发为小凤不值,遂轻笑道:“梅姑娘总是以己度人,不,应该叫你罗大姑娘了,恭喜你啊,寻到了生父,武功也更胜往昔,真可谓好事成双,趁此良机,你我之间的赌约,是不是该谈上一谈了?”

  听此,梅绛雪登时心中气不过道:若他对我不好,也就好了,偏偏为了聂小凤,他对我很好,还差点对我舍命相救,细细说来,其实是我屡屡理亏,但我与他立场相悖,绝难相处!他那张脸最为不好,心存不良,偏偏容貌惑人,我只好时刻告诫自己,不可上他的当!可有时看着他,竟当真恨不下去!虽是这样想着,她却不会任之摆布,冷言冷语道:“你万事不萦于心,却只在乎一人,你自己如何,你和师父如何,当着这些人的面,说出来就不好了!”

  “小姑娘心机重些是好事,可若一味如此,就未免不美了。”芳笙皱了一下眉,见此,小凤相护道:“有胆量你就说,到时为了不让阿萝为难,我就只好把你们一个一个,都送上西天。”

  梅绛雪方才也只猜测而已,拿言语试了一试,如今心内已满是嫌恶,更觉太过违背伦常,她便也守在灰袍先生身边,不再多说一句。

  余罂花却冷哼了一声,可她话未出口,已有两枚冰针,钻入了她中府、少商二穴。

  敢对小凤出手的跳梁小丑,芳笙岂会放过!她笑道:“这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,只不过在你动气时,就会让心肺连痛罢了,最妙的是,能随你心绪起伏,以致千抓百挠,岂非有趣?省着你总起与人家相斗之心,怒火无情,迟早伤及肺腑,陈夫人,我这可是教你惜命之法,我半生都不喜人家谢我,你也就无须多此一举了。”

  余罂花大喊了一声卑鄙,又忙俯身捂住胸口,冷汗淋漓,浑身发颤,小凤嘲弄不迭,更是护爱之心道:“蠢人就是蠢人,目光短浅,我阿萝宅心仁厚,若依我,你还有命在么!”

  芳笙对小凤甜甜一笑,正色道:“玄霜曾得我两枚解毒丹,想必其中一枚,已入了陈夫人口中,既欠了罗某恩情,还如此对待罗某夫人,这又是何道理?”

  余罂花痛的上气不接下气,见状,方兆南起了怜悯之心,试着用北怪传授的赤焰掌为她化解冰针,一边指责道:“都说你施恩从不望报,而今步步紧逼,反复无常,你又是何道理!”

  芳笙一笑置之:“我施恩只为自己高兴,如今我不高兴,当然就要图报了。”

  小凤将她秀颈搂紧了些,又揪了揪她鼻子,意有所指道:“阿萝,你看,这就是人之本性,你往日待人万事皆好,但凡有一时不好,你可就是千古罪人。”

  芳笙怒气之下的冰针,就更难以解除了,方兆南的剑还在俞罂花手中,她便突然向梅绛雪发难,想试着以此威胁聂小凤,而罗芳笙必定乖乖就范,可早有一股气流,将那长剑断的七零八落,她亦被掀翻在地,想了想,她忍不住挖苦道:“罗芳笙,你对梅绛雪再好,她也不是你的女儿,那是聂小凤替人家生的孩子,还生了不止一个,你这算什么,不过拾人……”却又被一股气流点住,她此时面目狰狞,十分可笑。

  “鸱雀安知鹓鶵高志?你方才再多言半字,我必叫你肠穿肚烂,却又不死不活。”又道:“无论孝与不孝,都是从我凰儿身上掉下的肉,凰儿她历尽辛苦,我为何不疼呢?”说着,轻轻吻上小凤发间,却另有所问:“蜂鸟呢?”

  小凤为她心意感动不已,亦知阿萝不想她为污言秽语上心,才有此一问,便回道:“我有一封信要它去送。”又问了芳笙一句:“你都找到什么了?”她只一笑,并不说话,小凤娇哼一声,对她脸抹了又抹。

  灰袍先生一直目光平静,此时又细细刻着木偶眉眼,他既已摒弃凡尘俗世,自然不会听身后绮语华言,只不过认为此人,太过睚眦必报了些,又太爱逞口舌之利,一肚子歪理。

  芳笙额头少见的现了汗水,小凤从她怀中掏出霜枫罗帕,为她轻轻拭着,而她一直抱着小凤,其实是她不肯放心:失魂草没有解药,只得以离情花以毒攻毒,但她并不知余罂花的用量,况此物若与阿芙蓉相混,更会提升药力,她便只要小野草采了一束,若凰儿体内留有余毒,她便运自身内力化解,此怀抱之法,乃她独一无二的解毒方式。

  看了这么久,梅绛雪知道了其中门道,与方兆南对视一眼:不能放虎归山,两人便合力攻来,还未触到芳笙衣角,却已被震了回去,一时之间,难以动弹。

  芳笙这才看向了,白梅树下的灰袍人,小凤和她说过,为逃离哀牢山,她将罗玄一直钻研的剧毒金蜥蜴,放在了他的汤药中,纵使活下来,也是残废之身了。叹了口气,她又接着向四周看了看,见那大侠士的雁伏刀之下,另有一柄长剑,轻灵秀气,虽未出鞘,已绽放青光,柄处华彩熠熠,其釽如群星始出,万山罗列,而剑身想必是以乌金打造,断玉削石,此剑上下浑然一体,暗含天玄地黄,乾坤之道,她想:这位大侠士虽在此地消极避世,也不是全无作为。

  她又笑道:“今日内子携芳笙前来,只是为了拜会以往恩师,大侠士,您既是内子恩师,芳笙理应与你见礼,无奈事急从权,少不得要请你,恕芳笙礼数不周之罪了。”

  小凤偷偷拧了她一下,她便继续笑道:“但芳笙并非无心之人,大侠士对内子一向照顾有加,芳笙无以为报,只好东施效颦,也作上一副图,取画饼充饥之意,倒也了却武林人士多年夙愿,看这么多人对您心向神往,对这血池趋之若鹜,想必大侠士,也不致怪罪芳笙擅自唐突了。这份礼物虽简薄,但芳笙一片赤诚,大侠士还请不要见弃。”

  此言令梅绛雪与方兆南二人大惊失色,他们在血池这么久,一无正道消息,二无玄霜音讯,看来这场浩劫在所难免了,可如今他们什么也做不了,却在心中不谋而合:一个哪怕拼了性命,也不能让爹身有损伤,一个誓死也要护住罗玄前辈,只望前辈能出山,再次统领正道人士,诛邪除奸。

  而灰袍人总算肯将手中停了一停,却只道:“世上竟有这些无聊之事。”

  芳笙耐心依旧,笑道:“对大侠士来说,是无聊之事,可对芳笙来说,却是天大之事,毕竟于情于理,您还是芳笙的大媒人,更是我的大恩人呢!”